一件事情同时具有荒谬与严肃的属性,便值得人们研究。所以在杨舒平事件落幕之际,我还有几句话想说。
说其荒谬,自然是芝麻般的小事,却能在中国酿成撕裂社会的风波。这好比是街坊吵架出现在报纸头条,让人感觉不可思议,不禁会去思考这个社会出了什么问题,为什么荒谬的事件会频繁上演?为什么冲突会如此严重?而说到严肃,正是该事件反映出的深刻现实:何以事件能迅速发酵成为媒体的焦点,争议的话题又触动了人们的那些神经?
这是一个容易引起争议的问题,而且不像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对于爱国者来说,舆论多聚焦于辱华与否,而对于自由派人士来说,却多在意捍卫人权与言论自由。双方都互不相让,双方都针锋相对,爱国者谩骂自由派人士崇洋媚外,自由派人士讽刺爱国者脆弱的玻璃心,壁垒分明的立场之间,有一条意识形态深深的鸿沟。
但世事复杂,二元思维虽然能方便识别敌友,却无助于探索事情的真谛。双方均在对方身上看到缺陷,却没想过自身存在的问题。对于爱国者而言,爱国是天然的感情,但为何这种感情如此脆弱?一个演讲就能小题大作,上升到辱华的高度?更何况杨舒平所说的都是事实,即使发言的场合不妥,也不妨一笑置之,自信、开放、大气的应对,这才是应有的泱泱大国。
对于自由派人士来说,为何但凡有批判中国的声音出现,就一窝蜂地自觉帮腔,正确得无可置疑。这是异议是爱国者的最高形式,还是对自由的追求大过对民族与国家的认同?如果说爱国者的玻璃心脆弱,那么自由派人士为一点小事就大动干戈,大脑何尝不是同样敏感?
唇枪舌战之下,我看见双方内心的怯弱,言辞激烈的交锋之外,有一个很难让双方接受或承认的事实:彼此身上都有对方的身影,只不过选择的立场不同,一个爱国而盲目,一个自由而极端。
以前就说过,如今更是深深地体会到,中国人是爱走极端的,大概是缺乏理性思辨的原因,不是共奴,就是洋奴,唯独找不到自己的真姓。
为何找不到自我的真姓?因为很多中国人的精神还没有脱离认主的意识。五毛固然是有奶便是娘,给钱就做事,然而一些自由派人士,何尝不是谁给他自由,就为谁唱赞歌呢?
时常在网络见到这样的话“人于世界存在的最大意义便是独立与自由”。然而我想问,人如何才能实现独立与自由?人是社会性动物,不可能独自生活,必须依附于群体的合作,所以如果想要自由,路径无非两条:一是让自己的国家自由,二是去依附一个自由的国家,即移民。
移民是个人选择,无关对错。但既然说到人于世界存在的最大意义是独立与自由,那么言外之意,是不是为了自由与独立,只要有需要,民族与国家都可以出卖呢?如果国家和民族可以出卖,那么这和五毛本质上有什么区别?
更何况移民去一个国家,本身就有对这个国家的认同。一方面以自由去认同移民的国家,一方面以自由去消解对母邦的认同,这,难道不是最虚伪的走精面的投机方式吗?
不如说得再直白一点,蓬巴布夫人的名言:我死后哪管他洪水滔天。
就拿事件主人公杨舒平而言,什么人才会去赞美美国、感恩自由?难道不是被解放的奴隶,才会感恩自由吗?
我们道德标准要求之低,总是把不正常当成正常,正常当作不正常。以至于正常的事物出现,我们反而还要高声赞美。这何尝不就是内心深处的奴才意识体现?记得曹长青的一篇文章,已加入美国籍的他过美国海关时,听到一句welcome home,居然感动得热泪盈眶,然而看到这里我忍不住想笑,除了内心深处的奴才意识,谁会这么感恩戴德呢?须知正常人回家,都会觉得理所当然,只有奴才才会感激涕零。
这就是我与他们的区别:他们把自由视为一种理想,而我认为自由就是理所当然,而且本该如此。无须赞美,也不用赞美。自由也不是靠别人赏赐,而是靠自己争取,别人赏赐的自由,永远不是自由。
所以他们赞美美国,感恩自由,在我看来不过是奴隶的欢呼,并无值得骄傲,虽已是肉身解放,却还是心灵束缚。因为他们除了体会个人的自由外,还没有对民族自由、国家自由的深切思考。即使有,也是以美国为宗主国的利益思考了,已和我们是渐行渐远。
所以一些自由派人士对爱国主义、民族主义的激烈批判,不在于爱不爱国,而在于爱什么国。不在于你是什么民族,而在于你认同什么民族。这便是以自由掩盖私心,以批判遮蔽怯弱,可惜很多人还看不穿。
批判暴政易,面对本心难。因为道理很简单,情感却很复杂。一个人没有自由观念,就没有正常的国家意识与民族认同。反之,一个人没有国家意识与民族认同,也没有正常的自由观念,所谓自由不过是图谋自利的幌子。因为国家意识,民族意识是自我意识的重要组成部分。奴才不会有国家意识、民族意识,只有主子意识,他们没有忠诚,只有背叛。谁给他好处,他就跟着谁,围着谁,赞美谁。
他们不是自由的主人,而是自由的奴才。这才是,杨舒平事件的深层原因所在。所谓甜美的空气,不过是甚嚣尘上的表象。
但还不仅于此。中国的事情有这么简单,也就不是中国。你以为爱国者就真的爱国吗?你以为自由派人士就真的在乎自由吗?当真,你就上当。一切不过演戏,只是分自觉与不自觉。
我说过,我从来不敢高估中国人的爱国心,也不敢低估他们的自私心。如果说爱国是盘生意,自由何尝不是场交易?若有区别,不过是卖国手法不同,作恶方式各异。
鲁迅说,我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中国人。依我对中国人的观察,真正的爱国者有,但是少。真正的自由派人士有,但也少。多的,不过是浑水摸鱼的人,或者如陶杰言是形容猥琐的屁民,躲在墙角,一个个伸颈张望,都在等押宝,看哪边有实力,就追随哪一边。
你以为五毛不知道言论自由好?不知道民主比独裁好?那是因为利益驱动,做坏事有钱拿,行恶就有奖金,所以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就可以出卖自己的良心。
你以为真的有这么多人在乎自由?不过是为了自己名正言顺。中国太多人,表面上说追求的是自由,实际上满足的是自私。只要自己能捞到好处,可以满怀笑脸把别人往死路上送。
什么爱国不爱国,辱华不辱华,背后其实都是利益,如果对于大部分人来说不是因为利益,中国也不是今天的中国了。
中国之所以还是今天的中国,就是因为太多人在乎的还只是切身利益。不是以爱国的名义,就是以自由的招牌。
中国人之虚伪就在于这个地方:极多中国人做事时明明有自己的私心目的,但他一张口,就全天候小脑条件反射地说出许多堂皇的仁义道德来掩盖。
所以杨舒平赞美美国,批评中国,到底是出于良知而讲出的真话,还是基于利益而选择的投机呢?
感情上,我希望是前者。理性上,我倾向是后者。原因如前所说,我根本不相信中国有这么多爱国者,太多中国人是顾得了自己,便管不了国家。
中国人之自私,在世界上都是出了名的。在这件事情上你却要我相信她是大公无私,你不如告诉我她是圣女贞德转世。
这么多权贵的后代移民欧美,他们早就用实际行动证明欧美国家的优越。如果赞美欧美就是有良知,为何不交待一下自己的资金来源?
而且我更奇怪的是,为何批评中国乱象,赞美欧美自由,就是有良知?自由派人士提前就对发言者的动机做了良知的预设,然而你怀疑另有可能时,却又站出来说不要揣摩动机,那么到底是动机只能由他们预设,还是他们预设的动机根本禁不起理性的推敲?
固然,我无法证实当事人的动机,只能从国民性的表现上推测。但自由派的人士又何尝能够证明?既然都证明不了,为何自由派人士提出的动机就是理所当然,反对意见提出的动机就是大逆不道呢?
一个人讲真话,动机可能是良知,也可能不是良知。这是非常简单的常识,并不难以理解。非要把自己的价值观强加在发言者身上,这是越俎代庖,还是自作多情?
真实离我们遥远,往往是因为我们不再客观。承认自私,我倒觉得痛快,因为自私就是人的本性,根本用不着遮遮掩掩。不敢承认自私,或者非要把动机神圣化,才是杨舒平事件的另一个问题所在。
所以我在朋友圈言:杨舒平事件,一方敏感于卖国,一方敏感于被卖,双方都相互指责,我看却是半斤八两。一方拿祖国做交易,一方拿自由做买卖。一方有国家而无自由,一方有自由而无国家。都说对方有病,我看是统统有病。
为何有病?因为自由与爱国,从来都不是单项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