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久档案》这本书吸引我的原因,就在于史诺登好好的既得利益者不做,却要做既得利益者眼里的叛国者,这家伙的脑袋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我想知道他的心路历程,是什么让他做出这样的抉择。
但是先让我们从美国制裁华为说起。
监控、入侵、窃取机密、威胁国家安全,非法监控全世界,如果以上指控属实,美国政府首先应该制裁它本身,因为史诺登在书里给出了众多美国政府侵犯人权、窥探隐私的铁证,而这些政府行为恰恰违反了美国法律,这正是史诺登毅然掀开黑幕的缘由,也是他本人被迫逃亡的原因。
那还有什么资格制裁华为呢?
贼喊捉贼的逻辑还是五十笑一百的差距?
然而还是有,如果以上理由成立:华为威胁到美国监控、入侵、窃取机密、威胁他国安全的资格与能力。
这是不好在台面上明说,然而实际存在的原因。
真是天下乌鸦一般黑吗?
一种恶是另一种恶存在的理由吗?
华为,我们且不谈它,那是一个敏感的领域,最好绕开。
但一向捍卫自由,标榜个人权利的美国,怎么也走到了这一步?
看起来很严重吗?其实并不然,至少对许多人而言如此,因为生存的现实主义,比如史诺登在CIA的技术同僚。正如他在书里所写:一切事物都没有这份工作来得重要:一开始是否定人格,最终是欺骗良心,毕竟“任务摆第一”。
但史诺登是真正的爱国者,出生于军人世家的他,深受老一辈的观念影响:贡献、尊严、荣誉。
所以911后会毅然参军报国,虽然最终受伤退伍。
爱国如果认真,就足以带来麻烦,然而他还有另一重危险的身份,网络骇客。
与互联网同期成长的他,深受网络初期开放、独立、自由的文化影响,而正是这些内嵌于心的网络自由主义理念,才能让他反思资本与政治媾和的双重网络极权,而不是选择沆瀣一气。
这些反思是书里的精华所在,值得在此摘选几段,因为国内吊诡的现象之一,就是自由主义者热烈地拥抱科技网络极权,根本没有意识到有什么问题。
比如,他对承包商的认识:
政府雇用承包商的目的,是要持续掩盖真相、推诿否认,把干过的非法或看似合法的肮脏勾当撇得一干二净,让自己双手不沾血腥,问心无愧。但那不是百分之百的真相,至少在美国情报体系不全然如此,美国情报体系念兹在兹的,倒不是如何在事后推说不知情,而是避免一开始就被抓包。美国情报体系雇用承包商最初的意图,其实世俗成分居多,把它看成变通办法、法律漏洞、理想建议,好让主管机关规避联邦政府设定的聘雇上限。
比如,他对资本入侵网路的认识:
我们日常生活产生的数据(或说容许生活被监控而产生的数据)能让企业赚到大笔收入,却让我们的隐私荡然无存。若说政府运用国家力量实施监控,将人民变成调查目标,那企业监控就是让消费者变成商品,让他们得以转卖给其他企业、数据仲介商或广告业者。
比如他对政府控制网络的认识:
唯有对于人民权利的尊重才能衡量一个国家的自由,而我相信这些权利实际上是国家权力的界线,明确界定一个政府到何种程度不得侵犯个人领域或个人自由,在美国革命时期所谓的“自由”,在网络革命时期所谓的“隐私”。
比如他对科技发展的认识:
我们当中谁能预期未来?谁胆敢这么做?第一个问题的答案是:没有人。第二个问题的答案则是:每个人,尤其是地球上的每个政府与企业,而这正是我们的资料的用途。演算法用以分析资料,找寻既定行为模式以推断未来行为,这种数码预言只是比看手相的模拟方法稍微准确一些而已。一旦你深入挖掘用以预测的实际技术机制,你便会了解这种科学实际上是反科学,而且名称大错特错:预测其实是操弄。一个网站告诉你说,由于你喜欢这本书,所以你或许也喜欢国家情报总监克拉布柏或前国家安全局局长海登的书,这并不是什么有根据的猜测,而是一种“微妙的强制”机制。
比如,他对政治的认识:
在独裁的国家,国家拥有权利授与给人民。而在自由国家,人民拥有权利授与给国家。在前者,由于政府的允许,身为国民(subject)的人民才能拥有财产、受教、工作、宗教以及言论的权利。而在后者,人民拥有公民(citizen)身分,同意在一定时间内接受统治,但能定期透过选举等制度更换政府。我认为,独裁统治与自由民主间的差异,才是我们这个时代最主要的意识形态冲突来源,而不是东方与西方间的分歧(这是人为捏造并且充满偏见),或是基督教对决伊斯兰的宗教冲突。独裁国家通常都不是法治政府,而是以统治者意见为主。统治者要求国民服从政府,同时对异议分子极具敌意。相反的,自由民主国家不会或很少做出这样的要求,反而是仰赖每位公民自愿担负起保护周遭所有人自由的责任,这是不分种族、肤色、信仰、能力、性倾向或性别的。任何集体保障并非取决于血统而是共识,最终导向平等主义的结果。虽然现实的民主经常无法达到理想状态,但我仍坚信,这是最能“让不同背景的人共同生活、在法律之前人人平等”的统治形式之一。这种平等不仅由权利组成,更包含自由在内。事实上,民主国家的公民所珍惜的许多权利,在法律上都是以限制的方式来保障。透过限制政府权力创造出来的自由空间,使得这些权利得以存在。举例来说,美国民众之所以拥有言论“自由”,这是因为禁止政府不得制定限制该自由的法律;而新闻“自由”则是禁止政府不得制定法律限缩该自由。同样的,宗教“自由”是禁止政府不得制定确立国教的法律;而和平集会与抗议的“自由”,是禁止政府不得制定任何法律来否定此自由。
比如,他对隐私权的认识:
在现代生活,我们拥有一致共识,那就是“隐私权”没有模煳空间、不容政府侵犯。政府不得将脏手伸进此领域,法律唯一允许的办法是透过搜索令。但这种搜索令无法“扩及所有人”(像是美国政府进行全民监控所声称取得的那种),而仅能基于合理理由针对特定人士或用途发出。“隐私”这个词汇有点虚无缥缈,因为难以定义,或说每个人的定义都不一样,所有人对于隐私都有不同的诠释。“隐私”的重要性不言可喻,大家想必都能体会。正因为隐私缺乏一致性定义,导致多元先进民主国家的公民认为,他们必须交代渴求隐私的理由并将其定位为权利。但他们不必如此做,反而是政府必须说明何以侵害隐私的原因。拒绝主张自己的隐私权等同放弃此权利,将隐私让渡给违宪政府或是“私人”企业。我们根本无法忽视隐私的重要性,因为这与公民自由是相互依存的,你放弃自己的隐私,也会牺牲掉别人的隐私。你可能因为怕麻烦而选择放弃此权利,或者你和多数人想法一样,认为只有做不光明的事才需要隐私保护。但是,声称自己不需要或不想要隐私,因为没有什么事好隐瞒的这种说法,是假定所有人都不该或不能隐瞒任何事情,像是他们的移民身分、失业历程、财务状况与健康纪录等。你假定,所有人(包括你在内)都乐于与他人分享宗教信念、政党倾向与性生活,就如同有些人随意透露自己的电影、音乐品味与阅读偏好一样。说到底,你声称自己不在乎隐私,因为没有事情好隐瞒,这就像是在说,你不在乎言论自由,因为你没有意见。或是,你不在乎新闻自由,因为你不爱阅读。你不在乎宗教自由,因为你不相信神。或是,你不在乎和平集会自由,因为反社会的你天性懒散、害怕人群。以上种种自由,今日对你来说也许不重要,但这不代表明日对你不重要,或对你的邻居不重要,或是对于世界另一端的异议分子不重要。我用手机追踪这群抗议群众的动态,他们希望争取到一点点的自由,而我的国家却对于这些自由必欲除之而后快。
不难想象,一个人有了这样的认识,内心深处必然会走向最终的摊牌时刻:是继续助纣为虐,还是奋起反抗?
后来发生的事情,我们都已知道。
他在俄罗斯暂且得到庇护——捍卫信息自由的史诺登,却只能在专制的俄罗斯获得庇护,我对欧美的自由更多了些信心。
所以我们现在能看到这本书:《永久档案》。
并且能评论它。
虽然对于隐私权的保护,在史诺登曝光之后,引起了广泛关注,出现了立法的些许曙光。
但书里所揭发的问题,依然存在,而且某些地方愈发严重。
比如,我曾在手机上安装一款地图APP时,不但要求我开放话筒、摄像头、手机通讯录权限,还要求看手机里的照片、文件夹。
我在想,你怎么不直接说要看用户的银行卡号和密码呢?
你干脆直接抢好了。
然而这已是普遍现象,不同意,就没法安装。
除非你不用它。
这就是我们生存的网络环境:这些狗崽子依然把用户当成商品,而且变本加厉。
正如史诺登所言:只要法律创新落后科技创新的一日,就一定会有机构试图滥用这种科技和信息的不对等来助长他们自己的利益。这时便需要依赖独立、开放源代码的硬件和软件开发者来填补这种差距,提供法律无法或者不愿意确保的重要公民自由保障。
然而我们有史诺登这样的人吗?
另一种鼓吹告密的环境,我觉得希望不大。
还好我们能看到这本书,能给予一些启迪。然而,国内版因为没有作者本人允许的私自删减,已被史诺登怒而声讨,臭名远扬。
幸好,我们还有完整无缺的港台版。
在此我和大家分享。
但我要提醒的是:任何试图下载、阅读这本书的人,都很可能落入美国的情报信息监控系统,他们有能力全面控制你的电子设备(在你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比如手机、电脑、笔记本、照相机、麦克风、摄像头,记录你所有的网络活动,比如购物清单、移动轨迹、消费记录、银行流水、酒店住宿、聊天记录、社交情况并会延伸到现实生活,储存你的一切信息。
你的人生将被他们读取。